新加坡华侨林可胜,是我国现代生理学的奠基人,也是蜚声国际的生理学家。他在消化生理学与痛觉生理学两个领域都是先驱,是一位成就卓越的生理学家。他又是一位赤诚的爱国主义者,在中国人民反抗日本侵略的战争中,他舍弃国外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条件,毅然决然地与祖国同胞一起共赴国难,组织战地救护队,创建救护总站,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做出了极其可贵的贡献。
医学世家 一门三林
林可胜,1897年10月15日生于新加坡,祖籍福建省海澄县(今龙海县)。父亲是新加坡著名医生、社会活动家林文庆,母亲黄端琼是著名同盟会员黄乃裳之女;姨父伍连德是国际上声誉卓著的防疫专家,本世纪初,由于扑灭震惊世界的我国东北瘟疫而成为世界防疫科学的权威。林可胜的弟弟林炳添,毕业于香港大学医科,又留学美国。林可胜的侄儿林国安获英女皇奖学金,留学英国,获爱丁堡大学医学博士学位。林文庆一门三林,一家三代都在医学上有杰出成就,在新加坡传为佳话。
由于家学渊源,林可胜8岁就被送往英国爱丁堡上学,中学毕业后考进爱丁堡大学,专攻医科。临毕业前,适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,林可胜应征服兵役,被分配在英国南部朴茨茅斯附近的军医院当外科助理。4年紧张的战地医护工作,对他后来在祖国创办救护总站,无疑是很有裨益的。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,林可胜复学。1919年以优异的成绩连续获得医学内科和医学外科学士的学位,并留校当生理学讲师。1920年与1924年,又先后获得哲学博士与科学博士的学位。1923年,曾领美国罗氏基金会研究员衔,赴芝加哥大学从事研究工作。
任教协和 培育英才
925年秋,立志为造福人类而献身于医学科学的林可胜,应聘回到了祖国,担任北平协和医学院生理学教授兼系主任,为协和医学院第一个华人教授,其时年仅28岁。当时少数美国教授颇不以为然,常故意与他为难。有一次林可胜作有关大脑结构与功能方面的学术报告,当场一位美国的神经科教授有意提出一个相当刁钻的问题,语气甚为轻慢。林可胜立刻拿起几支彩色粉笔绘出脑结构,针对问题作了详细解答,并附带提出一个别的问题反问,该美国教授却无言对答,十分狼狈。从此以后,美国人再也不敢小看他了。林可胜在协和任教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。在1935年至1937年间,他还是协和医学院三人领导小组成员,执行院长职务。这十几年间,他刻苦钻研、锐意创新,在科研、教学、培养人才等方面都有突出成绩,使我国的生理学研究达到世界水平。
林可胜在科研上之所以能取得超越前人的卓越成就,绝不是偶然的,这与他为科学而献身的精神和多年一贯的顽强钻研是分不开的。为了研究阿斯匹林的镇痛作用,他先把缓激肽注入自己的动脉血管中,使身体产生剧烈的疼痛,然后再用阿斯匹林来镇痛。从协和的实验记录影片中,人们看到他痛苦扭动的情景,无不为之动容。实际上,林可胜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绝非仅此一项,著名的组织胺刺激胃分泌的实验,就是在他自己身上做的。平时做研究实验,常有许多其它院校的人员参加,实验从早到晚,非常紧张,午饭只能在实验室里吃,他常常派人到附近的东来顺饭庄买大饼、酱牛肉和咸菜,同大家一起边吃边做实验。他的家离协和很近,而且条件很好,但是他总是说服自己的英国夫人,以便留在实验室里和大家一起啃大饼。仅从这点即可以看出他锲而不舍、刻苦钻研的精神,同时,也反映出他平易近人的一贯作风。他开创性的研究及多次在英美各国生理学刊物上发表的学术论文,都引起同行的高度重视,他因此而蜚声国内外。
在教学上,林可胜既严肃认真,又循循善诱,不拘一格,讲课生动活泼,深入浅出,引人入胜。他能用双手同时在黑板上画图,又快又好,使学生们倾倒、钦佩。他非常重视实验课和技术训练。当他的研究生,头3个月必须先在工具房学习各种简单实验工具的制作技术,他把这当作一项基本功。所以他培养的学生,实验操作的能力都很强,这对以后的研究助益匪浅。他在协和工作的12年中,不但培养了大批医生,还培养了许多青年生理学工作者,包括青年教师、研究生和进修生,如冯德培、卢致德、柳安昌以及孟昭威、吕运朋、王志钧等著名专家学者,都是经他在较长时期中先后培养出来的。他的学术影响也被传播到我国许多医学院校、综合性大学生物系以及一些研究机构。此外,还有一批来自德国、日本、美国的留学生,他们对林可胜教授是十分尊敬、感念的。
1926年,即创建“中国生理学会”第二年,林可胜又创办《中国生理学杂志》并任主编。中国生理学会的成立和《中国生理学杂志》的创办,为促进学术交流、推动我国生理学的发展和培养这方面的科学人才,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林可胜主编《中国生理学杂志》时,对每篇论文都认真审查,严格要求,亲手一再修改,直到完全满意时才公开发表。这对树立严谨的写作态度,培养严格的科学作风起了示范的作用。这个刊物很快获得国际生理学界的称道,成为我国具有国际水平的少数科学刊物之一。1928年至1930年,林可胜被选为中华医学会会长。他在消化生理学和痛觉生理学两方面,都是先驱,是我国现代生理学的奠基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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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死扶伤 共赴国难
1937年7月7日,卢沟桥的炮声震撼着北平,在某些专家教授被吓得纷纷出国寻求安全庇护所时,林可胜毅然走出书斋,准备奔赴抗日的最前线。为了免去后顾之忧,他携子女去新加坡,将孩子安顿后即只身回到武汉,组织中国红十字总会救护队,为祖国的抗战贡献自己的力量。随着战争的发展,鉴于战争的持久性和医护人员的紧缺,他在贵阳图云关创设救护总站,除办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和训练示范病房以培养战地医护人员外,还附设药品及医疗器械制造厂。当时的卫生人员训练所,实际上集中了医学各方面,包括基础医学在内的专门人才,如荣独山、容启荣、张先林、周寿恺等“协和”早年毕业生,其规模之大,人才之众,远远超过国内任何一所医学院,这说明林可胜具有相当的号召力和组织领导才能。由于他的国际声望,救护总站得到国际进步团体、个人以及爱国华侨的广泛支持。总站始终得到宋庆龄领导的保卫中国同盟的大力支援和帮助。“同盟”曾派德国友好人士王安娜与救护总站保持联系,经常对红十字会的工作和伤病员及难民情况作出书面报告,及时对外报道宣传,从而募到大量的捐款和医药物品。救护总站先后派遣了一百多个救护队分赴各战区,并在五个战区设立分站。抗战初期,前线由于缺医少药,伤兵得不到及时的医护,往往轻伤转重,重伤致死,造成不应有的伤残与死亡,严重影响了士气和战斗力。正如保卫中国同盟的代表1938年夏天视察南昌附近的伤兵收容所时所描述的:“那里活像一幅地狱图。那些军服上血迹斑斑的伤兵,被炸弹炸掉了手脚,身体半裸着,被收容在几个临时搭成的脏房子里,挤得满满的。医师告诉我说:头部和腹部中弹,便没有什么希望了。即使是轻伤,在医院生疽死去的也不少。”自救护总站在前线设立战地医院后,情况大有改进,伤兵运到后,及时加以医治,轻伤者医至痊愈即重返战场,重伤员则经过紧急处置后,转移到后方医院。
1938年10月长沙大火后,大批伤病员涌向后方,由于卫生条件差,大多数官兵患有皮肤病,痛苦不堪。当时林可胜正移驻湖南祁阳,他把大汽油桶改装成锅炉,设置成简易灭虱治疥站,在56个后方医院进行灭虱、治疥,并给予特别营养,疗效显著,深受广大官兵的欢迎。
1940年夏,林可胜亲自率领医师深入到各战区考察军医设施。当时有许多地区不通公路,全靠步行。盛夏烈日下,他时常光着上身,头包白布,走在前头。每天午饭后,他就在小村的长凳上躺着歇息。他训练自己该睡就睡,要醒即醒,始终保持充沛的精力。他们行走了70天,回贵阳后就拟定一个“水与污物管制计划”,主要是针对水致传染病与肠胃病的预防,先在长沙前线试行,后也推广到各战区,从而减少了军队的传染病。这对改善广大官兵的健康状况,增强部队的战斗力,起着积极的作用。他认为,部队驻扎乡村,不仅部队本身的环境卫生要搞好,还要训练部队改善乡村的环境卫生,将来胜利后,大批士兵复员回到自己的家乡,便可把农村的卫生搞好。这样,现在的工作即可为将来建国时期的公共卫生打好基础。这一颇有远见的计划,也体现他的拳拳爱国之心。他怀着对抗战官兵的深挚感情,在医疗上总是精益求精。平时办公,他对报销单据之类,连看也不看就批上“OK”,交出纳去办;而对医疗报告,则总是认真审阅,从不放过。有一年圣诞节的傍晚,从前线转来一大批伤兵,救护总站的工作人员因时间已晚,推说病房已满,不予收容。伤兵们只好瑟缩地躺在训练医院门口。时近半夜,林可胜得知这一情况后,立即下山视察,当场大发脾气,命令立即停止欢庆圣诞的晚会,全体医护及事务人员紧急集合,打开训练示范病房,安置好全部伤兵,并煮粥给他们吃,一直忙到第二天黎明。林可胜的工作作风及作为一个医务人员救死扶伤的责任感,由此可见一斑。著名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于1940年率领南洋华侨慰劳团回国慰问,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现象颇多非议,唯独对林可胜专心任职及其“努力之精神”极其赞许,并主动应承逐月由南侨总会捐助1万元给救护总站。
1942年至1944年,林可胜奉命随中国远征军出国到缅甸,任中缅印战区司令官史迪威将军的医药总监。这期间,由于战况紧张,他经常每日工作16个小时,真可谓身心交瘁。他因此多次得到中国政府的嘉奖,以及英、美政府的授勋。
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,林可胜将各军医学校和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调整改组为国防医学院,创建军医中心教育制度,培训中国自己的军医人才,同时还负责筹建中央研究院医学研究所。
客死异乡 抱憾终天
1948年,林可胜当选为中央研究院的院士。同年,蒋介石拟委任他为国民政府卫生部部长,但他坚辞不就,而于1949年5月去美国。想当年他怀着发展中国现代生理学的雄心壮志而慨然归国,经过十几年的艰苦创业,使我国的生理学已初具规模。在经历了8年抗战的磨难之后,正拟大展宏图,但面临的却是全面的内战和人事的难处,迫使他不得不远离祖国,他曾对亲密的朋友表示离开祖国的悔恨心情。到美国后,他先后任伊利诺大学客座生理研究教授、克莱顿大学医学院生理学与药理学教授兼系主任。1952年后,他又受聘于印地安那州迈尔斯实验所,负责生理、药理研究工作及医学科学研究指导。他一贯治学精勤,学风严谨,在生理学与药理学方面贡献尤著。早在30年代,他因发现“肠抑胃素”而著称于国际医学界。晚年在国外,对于疼痛及止痛机制作了比较深入的研究,先后发表了十余篇论文,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用价值。世界各地不少研究机构和学术团体聘请他为名誉成员。1916年,香港大学曾授予他科学博士名誉学位。
1969年7月8日,我国生理学的一代宗师林可胜在异国他乡走完人生的最后历程,因患食道癌在牙买加的京士敦逝世,终年72岁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