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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明海传

作者:林家旭  打印本页   更新时间:2010-10-23 12:53:59  返回首页

一、

 

明海祖籍广东省揭阳市盘东乡赞敦1930年前后先后到过香港、越南、马来西亚、泰等地在这些地方做小生意,但是那些地方都不容易发展,特别是新加坡不准许做小生意,留居在那里必须是有大资本几经转折,1931年来到柬埔寨,朋友介绍他到波罗勉省水灵市,做米粉为业,不时来往于茶胶等地。后来认识水灵市大户的姑娘杜芳香,1931年左右结婚,先后生育三男六女。他们是林明珠、林明海、林明渠、林明金、林明宝、林明光、林明良。1938年林赞敦带领全搬到金边居住。

明海出生于1932年,是他们家的长子。由于林家孩子多,家里生活比较困难,林明海到十二岁才上学读书。他读的第一间学校是位于新街市的马利学校,学习华文。三年后转到南华学校,学校收他半费,才使他坚持读完六年。

离开学校他到汽水公司打工,销售“五虎牌”汽水,工作地点是马德望。在公司做一年后,在工作认识谢桃心,两人结婚。夫妻两定居金边,谢桃心很会做生意,收入颇丰,积累资金在真腊戏院,即家文化心前买土地,建起自己的子。1956年,他们的一个孩子在金边中华医院出生。中华医院是华人慈善机构,入院费用可以视个人情况交付,贫穷人家可以免费。林明海向医院报效四百元,当时一公斤大米价格是五十三元。有了孩子以后,住在宋仁芷的社会名人黄南兴找到林明海,叫他参加父母会。父母会是慈善团体,专门帮助孤寡老人以及贫困家庭。他在父母会专门负责收各处报效的钱。贫穷人家无力办丧事,父母会也帮助办理。雨季时期,父母会发动人们上到磅实亚一带护堤抗洪水。

1965年,林明海到中国广州、上海等地,一是为治病,二是回祖国看看,寻访祖籍地。1966年,他在宋仁芷办猪场。猪场自己繁育小猪,再用小猪至七十公斤才卖,年出栏生猪六百头。雇请九个工人管理。家里的生意由妻子去做。他买了小车,生活比较丰裕。1970年,朗诺政变,金边人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,生意以及各种活动照旧。

1975年四月十七号上午九点,红高棉部队开进金边。先是向城里朗诺部队的兵营打了几炮,朗诺部队举白旗投降。红高棉的五六辆坦克开到真腊戏院那里停下,林明海跟着人们跑去围看,红高棉人员将他们赶走。三天以后,红高棉开着汽车上街,用高音喇叭宣布全城撤离的命令。叫大家暂时离开金边,三天就可以回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、

 

明海当时还相信三天就可以回来,只带最重要的一些黄金走。由于出城的人多,道路太拥挤,人们分几天出城。林明海四月二十一号才出去。他开着自家的小车载着全家,以及岳父一家,向四号公路出去,到金边机场门前被栏住,拦路的人车子他们要征用,出城的人一律步行。林明海无法抗拒车子被征用的决定,两夫妇带着六个孩子,大的才十二岁,小的刚会走路,道路上人山人海。为了防止孩子被人流冲散,他用绳子一个个绑住腰,他背着最小的牵五个小孩走。妻子背着一张大蚊帐,跟在后面。林明海知道野外蚊虫多,没有蚊帐孩子受不了,特地专门挑蚊帐带上。

他们走了一天到达三角路小镇,再也走不动。红高棉在这里有驻兵。他们没吃没喝,到路边找田水喝。他们在那里睡了三个晚上。小孩饿得乱叫,他去向驾车停在那里的红高棉士兵讨米,那些兵到解放的地区就有米了。他说现在都解放了,还要们到哪里去?那兵说这里还要打仗,去有吃有穿。给了他一点米,并说上车跟我走,载你到解放区就好了。他就叫同去人上车。他岳父母说不能跟他们走,不愿意上车。林明海见叫不动他们,他领着家人上车走。汽车要开动时,他的岳父母才放去坚持也上车。三辆大卡车都坐得满满的。四月二十七号的晚上十一点才到实居和婆萨两省交界的地方,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庙宇。那个晚上果然有吃的,而且吃得很好,都是猪肉牛肉,一盆一盆的摆在地上摆过去叫大家吃。吃完了饭,红高棉士兵宣布,现在新政权还要继续用的政府公务员,为了省去登记的麻烦,原来政府公务员的站一边,工人和商人站在一边。人们不知道真实用意都自觉出来站队。站公务员这边的人比生意人这边的多。

有一个在政府工作的人,在同去的路上认识林明海妻子,叫她为姐姐。在站队的时候,他特地对他妻子说跟着我站,说不定他们会对政府公务员安排好的工作。妻子对林明海说应该听这人的话,站到公务员的那边去。林明海说我们又不是做政府工的,什么都不懂,真叫你做政府工作我们能够做吗?不要骗人,还是老实站在应该站的地方吧!妻子三次向他这样说,他都坚持不干。

到人们站好队以后,政府公务员的这大小一百多号人,全部被叫上牛车拉出去杀害。那位曾经劝林明海一家站到公务员队中去的人,是政府军警三条扛的官员,与妻子带着三个儿子,全在当天晚上被杀害。此时天上正下着毛毛的雨。

杀害他们的时候,红高棉士兵开着大喇叭,播放着他们的战斗歌曲,四周的动静被掩盖住。到了后半夜一点多钟,运人出去的牛车回来了,车上是被杀害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,满满的一车。林明海躺在庙宇门口台阶,牛车拉回的东西他看得清清楚楚。后来林明海听红高棉执行杀人任务的人说,这些拉出去处决的人,是被哄骗走向刑场的,对他们说到那边山坡才上车,让他们放去反抗。这些人五六个一批,走过去都被敲死,推下大坑。。。。。。

明海这些留下来的人家,被分配到农民家中暂住。林明海一家分到一户,没有子住宿,他将牛棚打扫清理干净,领全家八口搬入去住下。跟农民一起吃饭,红高棉分米给农家。两月以后,林明海又被拉到另一个地方,开辟新区。一家先去一个人,他自己先去,领到这任务时他很害怕,以为拉他去杀掉。走三十多公里到地方,才知道是叫他们先去砍树盖房屋。二十天建好屋子,家里人才移过去。这里没有人家,四周经常有野猪等出没。

在这里开荒,天天砍树、烧荒、挖地,生活更加困难。公共饭堂只开三天,就解散各家自己吃。粮食是发的,林明海家八口人,每天得到的只有四牛奶罐头筒的米,重量不到一公斤。除此再没其他东西。米供应不上是外援的米运不进去。他只能四处找野菜、田螺来充饥。最大困难是没有水,吃水要到几公里远的地方挑,要到十月份才有田水。半年以后他们又要搬家,移到两三公里远的地方,再开发新区。

住下不久,他们又被驱赶往马德望。林明海和他的岳父一家已经把行李搬上牛车,准备出发。乡长拉住林明海,叫他留下不要去,跟着他一起好。这个乡长杀人不少,但对林明海还有一点交情,可以说一点心里话,直言说这样生活很苦。是同情他才叫他留下不走。结果去马德望这些人后来全部死亡。

虽然乡长跟他有一点交情,但副乡长与林明海关系却不好,常常被他刁难。林明海知道这些,处处小心。他叫林明海挖地,林明海说要试试看,而不敢说行或不行。毕竟不是做农工的人,干不了几下就累得直手脚哆嗦。副乡长就教训林明海,说你在金边这样干可以养活四个儿女吗?

明海听了心口很堵,正要开口,立刻忍住了。他想说的话是,我在这里吃的比我养的狗吃的还要差!但这话不能说,说了不光他没命,他的六个女人和妻子也都会没命。。。。。。因为红高棉容不得谁说半句反对的话,有不满之心的人都被他们杀。林明海见得太多,死的人经他抬去埋葬的,可以点出名字的有一大串。同林明海一起到这里的有不少是金边速福街的华人,他们都在这地方全死了。红高棉认为华人是双手沾满鲜血的资产阶级。

明海什么都不能说,只有眼泪不断往下淌。他多次产生自杀的念头,死了就一了百了。但当看到六个小孩,他的心就痛了!自己走了,妻子怎么带他们活下去?为了孩子,他咬牙活下去,一年、两年、三年,一定要撑下去。。。。。。

1979年,柬埔寨局势发生变化。越南军队攻陷金边,抓紧向其他省推进,继续打击红高棉军事力量。

明海当然不知道这些变化,只知道听从指挥跟着红高棉部队不断转移,走走停停,这样走了四个月。越南军队从柬埔寨中路向北挺进,逐步影响到他们所在的地区。红高棉带着他们向国公省转移。林明海带着全家跟着红高棉的牛车走。到了国公省海边,他们看见越南军队正从海中登陆往上冲,那一辆辆苏制坦克隆隆的上来。红高棉叫他们往回走,又连续走了四天。但是,越军的速度快,将这支红高棉军包围在一个叫“993”的山头。然后双方展开炮战。越南军队实力强大,向山上轰击很厉害。

明海带着全家走得比较慢,当他们将到半山腰时候,双方的炮战已经开始,炮弹在他们头顶上呼啸。越军炮火猛烈,明显的压住红高棉的火力。林明海叫家人往山下越军这边走,可以避开一些危险。他看见漫天的炮弹乱飞,很难说有什么不测,他把小孩全叫过来跟前,将他和妻子带的一些黄金,一个孩子分给一点带着,叮嘱他们到合适时候就各走各的,不要理爸妈,保住命要紧,如果走散了,自己就向着金边方向走去。

炮战还没停,有几发炮弹落在附近。抱合大的树干,中炮以后拦腰打断,一棵棵歪倒下来,居然没有砸中他们。他指挥孩子都躲入一条水沟中,等炮停了再说。越军很快冲上山头,发现他们一家。越军士兵包围水沟,枪口对着他们,要林明海举手,回答他们问话。但林明海不懂越语,看见越军摇手示意是叫他站起来。林明海双腿已经肿,站起来十分困难。越军问“波坡?”

明海哪里懂得什么“波坡”,摇摇头。要他脱下衣服检查有无武器,知道他们是老百姓。带他们到指挥所,那里有越军懂得中国话。

越军问林明海要去哪里?林明海回答说要去金边。越军说你们不能去。林明海说不明白他讲什么。越军换一个能说柬语的军人同他交谈,说这里离金边还有三百二十公里,他们怎么能够去!林明海听说有三百多公里头都大了。

在越军中只待半天。这时越南部队忙着清理战场,搬运伤员没有担架,向林明海借吊床。林明海将带着的几张吊床全部给他们。孩子问他,吊床全给了他们,晚上怎么睡觉?他说不用了,可以回金边去了!越南军队里有吃的,部队后勤补给一时接不上来,他们随地解决食用粮食,见有牛只,一枪击毙了杀来吃,还找到找到红高棉部队留下大米来煮饭。

给林明海他们吃饱饭,叫他们自己往金边去。叮嘱他们一定要沿着坦克走过的路走,千万不要走坦克没有走过的路,那些地方有地雷。

明海领着全家往金边去。他们三步当作两步走,尽管加快步伐,也整整走了二十五天才到达实居省。双脚一踏上四号公路,林明海的眼泪滚滚而下。。。。。。

实居离金边不过五十公里的路程。全部的苦难,终于熬到了头!

明海1979年六月份才到金边。他一家八口人,四年过去没有减少一个,真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三、

 

明海他们到三角路镇,政府有人在那里接待回城难民,指挥他们往五好公路去。在难民接待站,工作人员分表给他们填写,林明海的大儿子填写登记表,八个表的国籍一栏他全写“中国”。工作人员一看,问怎么这样写?重新填表,教他写在柬埔寨出生,在金边原住那里,等等。这里填表是区别进城人员,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入金边,被同意入城的人可以回到原来住的房屋。但是大部分房子给越南军队占去做办公室,不能要回。

办完这些手续,他们被允许进入金边。林明海问是坐车还是步行?工作人员说步行!林明海听了放心,他想如果坐车,又不知道会被拉到什么地方去。入城路上都有越军持枪保护。回到家里什么都没有了,水电都要自己接。

回金边以后,林明海什么都没有做。1979年十一月,朋友想娶他女儿做媳妇,他没钱作嫁装。全是朋友家办理婚事。简单煮了一些饭菜,招待宾客,酒席摆在地上吃。他请了二十个越军领导,他们送一条水布作贺。

次年,开始与朋友合作做鱼干生意。拉鱼肚到泰国换布匹等。生意不顺利,亏损几百两黄金。改为自己做二手衣服。再后来他开赌场,一直干到1997年停止,几年间迅速积累一些财富,购置了一些房产,站稳了脚跟。

孩子们能够独立以后,他热心做一些华社活动,被聘为第一届柬华总会的顾问。接着是参加潮州的组建,被选为第一届的财政。他是最早参加商议成立柬埔寨林总会的人员之一。经常出席林等华社活动,他先后去了欧洲十多国,以及日本、澳大利亚、新加坡等国家,出席世界林氏总会组织的活动。

他的孩子们比较争气,他们是林金玉、林金珍、林金全、林金英、林金安、林金兰。两个男孩都从事医疗,分别是两家医院的副院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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